三四中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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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贺宗伦取了去年剩下来的橡胶条子，又裁了一块废旧汽车轮胎的内胎用作封闭门窗的材料。这些材料别看不起眼，在冬天可是能派做大用场的。把材料剪裁成一拃宽的长条，对折后贴在窗缝上，用小胶块垫底，最后再用细小的铁钉固定好。这是一个极细致的活，那些但凡能见风的地方全要一圈一圈地用胶条封好。

  贺秋秋在地上站着，双手扶着木梯，顺便帮爸爸递一些小物件。仰头看着爸爸叮叮当当地敲着铁锤，嘴里还含着几颗细小的铁钉，心想是谁说的那句至理名言：认真工作的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。看爸爸那副极为努力一丝不苟的样子，好像他不是在为家里修补木窗，而是在为国家制造飞机呢！

  为了给家里的门板底部加防寒的物事，贺宗伦特地挑拣了一块宽大的橡胶内里作为材料。比着门板的宽度剪下所需的胶条，沿着门板底部开始敲钉。

  用来给门板底部和给窗户缝隙密封的材料虽然一样，但是方法却不尽相同。胶条要比门板底部与地面的距离要宽些才好，最好是直接垂在地面上，这样就把缝隙掩了个严实，冬天一点风都灌不进来了。

  看着钉好的窗户，虽然看起来有些花一块白一块的并不是很好看，但因为是双层的保暖性能好，又把能够看见的缝隙全都密闭住了，让人从心理上就感觉房间里要暖和得多了。李明秀又把厚厚长长的棉门帘取出来，晾晒一番后挂在门上。这样进门的时候外面的冷空气进不来，里面的热气又不至于挥散出去，一个相对温暖的环境终于营造出来了。

  冬季里光是采取这一项措施是远远不够的，让孩子们感到最愉悦的莫过于家里有一个大铁炉子。

  这种铁炉子高大概一米左右，炉身一般鼓鼓的，顶端有炉圈炉盖，炉身还需要连接一段长长的烟囱，炉身底部有一个火门，用来捅煤用的火钩子就挂在一边。冬天外面寒风开始肆虐的时候，在铁炉子上面放一大锡壶水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，一家人团团坐着唠嗑啊，斗小牌啊，下一盘跳跳棋之类的都是很相宜的。

  有时候，李明秀会允许孩子们放一两个馒头、烙饼之类的吃食在上面烘烤，不过几分钟食物就会变得格外松软，底部还有一层孩子们极爱的炕得黄酥酥的锅巴，吃在嘴里“咔嘣咔嘣”

的响，是孩子们心头无上的美食。

  还有捅下来的炉灰也不能浪费掉，朝铁炉子的火门里甩一两个土豆进去，仔细地焙在滚烫的灰里。第二天早上起来，拍去上面的土灰，香香的面面的土豆就烤好了。咬上一口，啊，烫在嘴里香在心上呢！

  在屋子里烤火炉烧土炕取暖时，还要特别注意通风换气，铁炉子一定要装烟筒。长长的烟筒接口要严，安装烟筒时还要注意风向，不要让风把煤气吹回室内。同时要经常检查烟筒，如果有裂缝破损的地方，还要及时地修补好。报纸上每年都有报道一氧化碳中毒的事件，所以贺宗伦每回都是很认真地检修。

  期盼已久的暖气管道终于在冬天来临之前铺设完成了，那天家属大院的大喇叭里通知大家要试运行的时候，大院里的人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的。

  九点钟一过，家里的暖气片开始供暖，开始时还不怎么热，不过一会儿工夫，暖气片就已经变得非常烫手了。贺秋秋拿了温度计量了一下，竟然有二十几度呢！

  李明秀看了连忙把一家人的鞋垫之类的小物件放在暖气片上摆放好，果然先前有些润湿的东西不过半天的工夫就变得干燥不已，唯一的缺点就是弄得屋子里的味道有些不好闻。因为暖气是用煤炭作燃料的锅炉来产生的，所以大喇叭里还通知大家暖气只在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供应，另外的时间段则不供应。

  用锅炉供暖还有另外一项福利，就是家属大院里终于有了冬天所用的澡堂子。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是女子澡堂，礼拜天的下午则是男子澡堂。想起那种热水腾腾的景象，李明秀兴奋地头天晚上就把一家人要换洗的衣服准备好了，准备第二天要好好的清洗一番。

  在北方的冬天里洗澡是一件极为痛苦且辛苦的事情。每回两个孩子洗澡的时候，李明秀就先要在一个铝制的大盆里放一大半的热水，然后还要在炉子上烧一大壶水备用。

  但是不管手脚怎么快，往往是才把肥皂打在身上，连泡子都还没有擦洗干净，铁盆里的水已经变得冰冷了。呆在水里冻得跟鹌鹑一样，于是赶紧用毛巾包了出来，最后洗没有洗干净只有天才知道了。

  贺秋秋曾经听别人说起过一个笑话：北方有些偏僻地方的人，一生只洗过三次澡。出生时洗一次，结婚时洗一次，去世时洗一次。虽然不知道这话里有多少水分，但是北方人因为条件的制约，冬天洗澡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倒是不假的，起码秋秋自己就不大愿意在大冷的天里将就着冰冰凉的水来洗，那真是一种折磨啊！

  星期六终于到了，贺秋秋和妈妈紧赶慢赶地来到家属大院的澡堂子时，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。澡堂子里有两口池子，一口大的池子水温大概有四十多度，另一口小些池子的温度要低些。大多数的人可能贪恋水温高都泡在大池子里，只有几个孩子在小池子里瞎扑腾。

  贺秋秋在更衣室里换好了衣服，裹了大毛巾出来后看见妈妈在大池子里正泡得兴高采烈，瞧见她出来了忙招呼她过去。秋秋答应了一声，正要抬脚下水游过去，就瞥见澡堂子边上镶嵌的白色瓷砖上粘浮着一层腻腻的东西。小心肝忽的一颤，那只脚就怎么也迈不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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